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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康寨一九九0(二)

  • 老牛自奋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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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1/1/30 20:3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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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张仁时一行刚来到杨家台围塘的塘埂上就听到上面传来粗声粗气的叫骂声。“日你娘,还给俺磨叽,磨叽到龟孙子来了看恩还走不走的掉!”这是杨跃进老婆的声音,恶狠狠地,粗鲁鲁的,让人猜不出被骂的对象到底是谁。可应声传来了银铃般的女孩儿的声音:“我正在梳头呢!马会儿就好了。”

这是老实的大女儿,今年十六岁,小学还差一年没上完就被她妈拦在家里放牛,已经放了两年了。她刚下学的时候老师很是舍不得,曾到过她家做工作:“杨思琴成绩数第一啊,你咋让她放牛呢?”“第一又不能当饭吃,恩看俺家这个样,啥办法?”刘中萍当时麻木地说。

“俺给恩打个预防针,这牛还有恩二大爷的一份,要是真被龟孙子牵走了,俺不扒恩的皮,看恩二大爷扒不扒恩的皮!”刘中萍又对她女儿吆喝着。

“那就干脆牵到二大爷家算了,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杨思琴脑子确实灵,跟紧回怼了她妈一句。

“恩想得倒美,他家今个儿就清静了?赶快滚走,滚到北坡河湾里藏起来。晌午别回来,拿两个馍带着,快点!”

杨思琴连馍也没有来得及拿牵着牛就往台下走,在半腰处正好与张仁时等人相遇。张仁时、王厚重她是认识的,他们当民办老师多年了,张老师还教过她。杨前进、曾义她不熟悉,在这个时候碰见陌生人她心里格外紧张。

“这么早把牛往哪儿牵?”张仁时问。

“……”面对曾经的老师杨思琴低着头,不说话。

“跟你说话呢,咋不吱声?”王厚重也跟着问。

“俺去放牛,放牛你管吗?”杨思琴无法再沉默,她抬起头冲着王厚重反问道。

“想管还真……”王厚重的话刚说一半就听台上又传来恶狠狠的叫骂声。

“胖子,见士,把书包都给俺搁那儿。上、上、上你妈的x,今个儿不上学看恩是不是少块肉。快把羊牵走,哪儿远往哪儿牵,要是让龟儿子的找到了不扒恩的皮俺给恩两个喊爹!”老实的老婆朝他的二女儿和儿子咒骂着。

王厚重这时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们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龟儿子”三个字,知道那是迎接他们的,又无法发作,只好悻悻地往上走。大约5分钟过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哭丧着脸从院子里走出来。女孩儿头发蓬乱,男孩儿打着赤脚,敞着怀,露出黑乎乎的肚皮。他们先是一惊,接着朝院子里大喊一声“妈,老师来了”,然后一人牵着一只羊,连拉带拽又推又赶地往下走去。曾义想问那个女孩子几句话,但她正忙着与羊拔河,拔不动时忙着哭,他只好把话咽回去。

听说老师来了,杨跃进的老婆刘中萍闭上了还想再骂几句的嘴,脸上显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虽然是孩子的老师,但他们今天来是掐自己的喉管子的,所以她不想搭理这些人。又一想刚才骂人家的话可能都被听见了,毕竟是老师,总寒着脸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就生硬地说:“都来了,坐。”随后就钻进屋里不再出来。

曾义感到很无聊,就在老实的院子里漫无目的地随便看看。这时,那个牵羊出去的小姑娘又回来了,她冲着屋里哭着喊:“妈,羊绳断了,我逮不住!”曾义趁机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问:“杨思花,你就住这儿?今天又不准备上学了?”她挣脱老师的手,赶紧低下头,憋住刚才的哭声,只嗯嗯地发出一串鼻音。

“杨思花,说话啊?”曾义和蔼地问。

“我妈让我把羊藏起来,藏不住要打死我!”杨思花低声说。

“上学去,羊今天不用藏了,老师保证它丢不了。”曾义肯定地说。

“我……”杨思花不知咋样回答老师的话,站在那儿不住地左右扭动着身体。

她妈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伸出手就要拧杨思花的耳朵,嘴里还咬牙切齿地骂道:“让恩还不走,让恩还不走,看俺不揪死恩!”在她刚要得手的时候被曾义给挡开了。杨思花趁机转身向外面跑去,她爹在沟渠水凼收拾黄鳝笼子刚好回来,她便一头撞到了爹爹的怀里,把他满满一肩膀担子给碰掉了。一条胳膊粗细的黄鳝逃出来,顺着破路向下窜,引得这五六个大人孩子忘记了身份、忘记了场合,纷纷甩开脚步上前去抓。

逃跑的黄鳝抓住后,这里的氛围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老师们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位似渔夫不是渔夫、不是渔夫又天天和水打交道的老实人。只见他穿着一双长筒靴,靴靿子沾满了泥,连裤子上都是星星点点的。上身的黄褂子也这湿一片那湿一片,几乎成了迷彩装。一件藕黄色的毛衣从褂子下面露出来,松松垮垮的,特别长,看样子最少穿了七八年。其实那是去年发水后上面救济的,本来就有几个小洞,现在洞更大了,勉强还能挂在身上。脸像板结的土地,应该是冷风作用的结果吧,绷得很紧,甚至绷开了几道裂缝。头发高翘着,被泥巴沾成一团一团的,咋一看有点儿像是金针菇。他一大早出去收竹笼,现在刚回来。因为天气渐冷,逮到的黄鳝越来越少,他真想不干了,但是有啥办法呢?不干连油盐酱醋都没得换。这不,他昨晚多下了十几个竹笼,今天的收成勉强还过得去。

刚才杨思花与曾义的对话他听了一大半,基本判断出这位就是曾老师。因为思花也像她姐姐一样,学习很好,头脑很聪明,自然对这位新来的老师的教学方法有自己的判断和评价。她经常放学回家后和爸爸谝数学老师,谝数学课上听到的小故事,谝的多了,让爸爸的心也直痒痒。尽管杨跃进没上过几天学,但对老师的敬重之心是与生俱来的。他顾不得把竹笼等工具放回原处就把手在衣服上接二连三地蹭几蹭想去和老师拉拉手,突然感觉这不合适,就尴尬地向曾义憨笑一下,再小跑着去厨房里舀了一盆水使劲搓搓手,然后才正式进入对老师的迎接程序。

他从屋里搬出两条长凳,用袖子反复蹭,蹭出一片干净的位置让曾义坐下来。又给杨前进掸一片位置让他坐。而老熟人张仁时和王厚重他则几乎没搭理,因为他早知道王厚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常事,夜里喝酒是常事,就是在学校呆两天也只会带学生在操场上跑几圈,老百姓没几个人佩服他。张仁时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儿,长大后专会跟在当官儿的屁股后面抗二蛋,所以在老实的眼里他也是没威信的。

老实又从屋里搜出几个茶具,有搪瓷缸,两个玻璃杯,还有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他把它们放在竹椅上,小心地倒上水,并把其中一杯亲自递到曾义手中。曾义看到满是油腻并在内壁上清晰地留着大小不等的黑指纹的搪瓷缸,又看看里面还漂着油花的热水,真的没有一点喝下去的勇气。不过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后还是礼节性地湿了一下嘴唇,这时老实已经把另外三杯水分别送到了各人的手上,然后蹲在一旁,算是陪客人吧,更像是听命调遣。曾义左右想找能放置缸子的工具却找不到,就想把搪瓷缸放到地上,老实慌忙跑过来接过搪瓷缸捧在自己的手中并顺势蹲在他的左侧。

他搭讪着说:“老师,咋知道……咋知道恩也会来呢!要不是恩和俺闺女说那些话俺还不敢认恩呢!”

曾义难为情地说:“都怪我,两个月了还没家访过一次,这次就算补偿吧!”

老实赶快抢过话茬说:“看恩说的,俺们当家长的应该去看恩才是。俺闺女见天说她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教学可厉害了。可俺家家务事儿太多,她妈又不懂,经常让她旷课,给恩添麻烦了!”

“不、不,不是大学生,是中师生。”曾义纠正他不准确的词句解释道,又接着说:“以后真的别让她旷课了!杨思花的头脑聪明、成绩好,好好学将来一定有前途,可别浪费了。”

这时曾义忽然意识到老实还在为他捧茶杯,像佃农伺候地主的样子,又有香客膜拜大神的虔诚,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他经受不起这样的膜拜,真的经受不起,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的工作做的实在有限,不该做的却天天在忙活,怎能接受这么忠厚的人如此礼遇呢?他的眼睛不敢再看老实了,又不知转向哪里,恰好与张仁时射来的目光相接,慌乱得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站起来向院子外面走去,只听身后传来杨跃进的喊声:“水!老师。”

大约九点钟,曾义、张仁时他们四人在杨跃进的屋里已经打了两圈“双抠”,这才听到河对岸隐约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又过了约二十分钟,一行十几人终于踌躇满志地爬上庄台,进入杨跃进家的小院子。

“杨跃进,准备好没有?”这句问话声调高亢,中气浑厚,不容置辩,与它主人的西装、皮鞋、领带配合得相得益彰,共同显示出主人不可动摇的地位和不可违拗的意志。

顶多一秒钟,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急切地回响,并伴有跑步的声音。“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书……”“书记”二字还没有完全喊出来,张仁时就已经从扑克桌上弹跳起来、冲出房门并在康续面前一米处收住脚。要说张仁时的耳朵可真是够灵的,四个人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打牌,他还坐在最里面,外面的声音其他三人都还没有听清楚他倒做出反应了,别人更无从判断是谁的声音,他已叫出了书记的官衔,毕竟康书记刚从乡供销社调过来还不到几天呀!张仁时还想向书记汇报什么,康续客气地称赞他几句,然后把视线移开,朝着屋里又吆喝了一次:“杨跃进,快出来!”

这时曾义等人从屋里出来了,杨跃进也从堂屋左侧那间很小很矮的棚里走出来,他两手紧攥着一个沉沉的粪箕子,粪箕子里牛屎和羊屎夹杂着,发出臭味、骚味和新鲜牛屎的腥味。有一位乡里派来的督导员,高挑身材,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一身红底白条的运动装,肩上挎着一个浅红色的手提包,脚穿一双洁白的回力运动鞋,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很神气。这人叫做罗玉秀,罗副乡长的大千金,看到那个粪箕子后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鼻子,还向后撤了几步,直至众人的最后面。其他几个穿着黑制服带着大盖帽的人也模仿她的样子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康续却没有显示出丝毫畏惧的神色,直到杨跃进走到近前把粪箕子放到他脚边他都没有皱一皱眉。

“准备好没有?”康续第三次问话语气稍微柔和些,一是人就在他面前,没必要高声大语;二是他急切希望听到杨跃进一声肯定的回答,因为这是杨家台战场上的第一仗,这一仗的顺利与否直接关系到整个庄上的工作进展,关系到晚上喝酒时的心情,关系到上级指标的完成情况。同时,连续十多天来,他天天都重复着同样的语言,同样的动作,天天都看着对方同样的表情,听着他们同样的诉说,心里多少也产生了一点儿恻隐之心,所以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一些。

但杨跃进就是迟迟不说话,这把康续又刺激得回到了本来状态。

“到底准备好没?真是石磙压不出屁呀?”康续在来的路上就听人告诉他杨跃进是个老实蛋,所以他才不忌讳地这样说。

“准备好了,都在那儿呢!”老实指了指房门终于说话了,康续悬着的心也降落了一大截。他赶紧向周围各色服饰的人吩咐说:“快点办吧,绝不能多拿,别让老实人吃亏!”接着自己迫不及待地向屋里走去。

康续看到空空如也的堂屋,又看了看两边的卧房,除了必备的床、斜拉着的几根麻绳和麻绳上凌乱不堪的几件衣服以外简直是一无所有,他的心“腾”地一声滚落到脚后跟,就像失恋的人那样,他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把心揉碎。不过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场合没经历过呢?他很快地调整了心态,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张明丛,把老实的帐拿来,再念一遍给他听!你们几个,你,向立功、雷新月,还有你,你,分头到屋里屋外转一转,看有什么值钱的没有!杨跃进,你过来,先听听你的帐有没有错,我们不错你的帐,你也别想给我们耍滑头!”康续连珠炮似的一通话让旁边的督导员罗玉秀暗暗一惊。她至今还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在哪儿安排工作能像康续这样一气呵成、滴水不漏,爸爸的级别可是比康续高两三级呢。罗玉秀还沉浸在遐想中的时候,和康续一起来的其他人员都已各自奔赴工作岗位了。

现在,门口一丈多宽的台子上只剩下康支书、张会计和老实三个人。过一会儿,一直在床上躺着不想起来的老实的老婆在众人你来我往的“探视”下再也睡不住了,她披着一个破夹袄,靸两只不同样式的破布鞋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手还在腰间系着裤带,嘴已经发出了抗议声,这一点很像她故去的婆婆。“就俺家老实,就俺家好欺负,俺瞧有多少渣块头几年都没完粮,恩们咋不去找他要钱咹?”

“说啥?谁欺负你?我们这是执行国法,抗税不交我就有权把你逮起来。来人!”康续厉声训斥着。本来从杨跃进家开始是他们头天晚上商量好的,想拿这家做个榜样,好让其他人照着学,以促进杨家台生产队的整体清缴工作顺利点儿,没想到刘中萍来了这么一句话怼他,他的大脑好像被哪股邪火给点燃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变调。不过他并不是真正激动,只是在表面上装着愤怒的样子,好在气势上把这个潜在的刺头摁下去。

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牛棚里察看牛羊的踪迹,刚才的粪箕子告诉他们牛羊应该拴在这里,但却什么都没发现,听见康续的喊声立即跑了过来。老实的老婆哪见过这阵势,早吓得腿一软窟嗵坐在了地上。这几个制服就像一群健壮的野狼围住一只受伤的小鹿,那种得意忘形的表情,那种胜券在握的快意,是任何语言所无法描绘的。

制服男中有一人抓住她的领口想把她提起来,猛一使劲把夹袄整个地扯下来了,于是又抓住她褂子的领口,另两个也上去各揪住她一边的肩头,第四个没地方下手,便做好接应的准备。眼看就要拖走了,“算了!”康续又发出一道新的指令,四个制服男才各自收手,地上便又响起了一次沉闷的窟嗵声。

如果从命相学的角度分析,老实的老婆今天走的正是大大的红运。因为犯在大名鼎鼎的王刚的手里却能毫发未损地躲过这一劫,若在两年前说给人听,在下湾乡绝对不会有一人相信的。真的,人们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或相信罗副乡长会讨厌卡间里的小姐也绝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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