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这是脑瘫儿杨强的担忧与疑问。
杨强的疑问，也是杨强妈妈一个白血病患者梁红玉的心病。
一．
采访杨强，有一些缘由。
2014年年底，我女儿的班主任让孩子带回来一份材料，那是一个白血病兼脑瘫儿家庭的情况简介。看了后，我也明白了八九分，说实话，我害怕这些事儿。
不是我冷漠，而是我太熟悉。在政府没有相应的保障体制的情况下，我们个人的努力作用太微乎其微。
早年间，我也曾和朋友们为了救治一个白血病少年到处募捐，但时过境迁，如今就算我还去募捐，还能捐到多少呢？——如今，实在是太多了！生活在困苦中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
而我，在单位必须完成领导分给我的活儿，在家里高龄的婆婆需要照料，年幼的孩子需要管教，有永远干不完的家务活儿。我每日里不辍劳作，仍有许多不能顾及到，我深深的感受到精力有限，对于很多事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某一天，我被召唤到孩子学校，想请我帮助的是Y老师（她通过同事找到我）。Y老师讲诉了杨强是她婆家的邻居，以前她婆婆还没有搬走时，她回老家经常可以见到杨强爸妈，老两口很老实，现在杨强的妈妈得了白血病，他们的家庭陷入了绝境。前不久她再一次见到杨强爸妈时，见老人非常悲观，她便安慰老两口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于是她便想找到了找我。
我知道：我其实——无能为力！
我知道：就算我们台报道了，也基本上是一片树叶落进了水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但是听了Y老师的讲诉后，我考虑了两个问题：
其一：Y老师无疑是善良的，是热心的。她能够关心婆家的邻居，是一种可赞的行为。
其二：我该怎样对待Y老师的请求呢？
我从事着教育，也无数次的采访校长、老师、学生及家长，深感教师群体的素质是教育提升的关键，若没有师德良好、工作敬业的老师，搞好教育是空谈。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感叹师德师风每况愈下，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师德师风每况愈下呢?
知识受到尊重了吗？老师受尊重了吗？
我的体会是，在小城里人们普遍看重的是“权势”，而不是“知识”。
当老师，办事还是挺难的！
但我们的社会需要老师心地善良、关怀他人，需要老师去为孩子们当榜样，更需要老师去传播真、善、美。因此，我们应该让老师对真善美有一种坚信的力量。
Y是一位老师，她仅仅是一位普通的老师。虽然之前我们素不相识，但我不能让她感觉热情得不到回应，所谓的“真善美”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不管我的努力有没有用，我应该回应她的热情，应该不辞辛苦的做出行动。
就这样我见到了杨强。
二
第一次去杨强家是2015年2月间，那时离农历过年没几天了。去之前，我颇费踌躇，因为我感觉他们家最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物质上的帮助，我们去了若没有一点实际的，有什么用呢？!再者，我也心虚得慌。
杨强家住潢川县桃林镇付寨村石寨组，去之前我和桃林乡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向阳说了我的想法，考虑到乡民政所年底会有部分慰问困难群众的资金，向阳主任联系了乡民政所。所以，那一天除了我们台的两位记者，还有Y老师，民政所的张会计以及副镇长等人，带去了油米，也带去了慰问的红包。
他们家住的比较偏远，记得车经过付寨村部后又往南走了几里地，然后，车就进不去了，我们步行，一袋米硬是得结结实实的扛去。杨强的家简陋杂乱，仅仅是两间小屋，在冬日的荒地包围中。据说，他们以前住的屋子快倒了，这是政府的危房改造资金给了5000元，他们自己又掏了一些钱新建的。屋子外面还是石灰粉刷的白墙，但屋里很黑，两间屋空间也很小，估计也就是三十多平方。正对门的正屋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人，他便是脑瘫的杨强，他见到我们进屋手脚就在轮椅上乱蹬乱划，我一时心里有些害怕，但因为早已经知道他是残疾人，就和大家径直走向了里屋。这是什么样的“卧房”啊！很黑，拉开电灯光线也还是很昏暗，屋里放着两张床，躺在床上输液的是梁红玉，也是这个不幸家庭的女主人，她得了白血病。她的床上铺盖很破旧，屋里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另一张床上的铺垫更破旧，我见被褥下面垫着许多的衣服，乱七八糟的。梁红玉却说她的邻居都很好，不要的衣服都送给她家了，她垫在床下暖和些。
这个叫石寨的村民组，已经人烟稀少了。她家西边是一处老房子的断壁残垣，兀立在冬日的薄阳里。据说这个村民组以前有二十多户，现在只剩下三户6个人了。
躺在病床上的梁红玉说家里很冷，她怕感冒了，只能躺在床上。因为输液药物过敏，她全身都痒，痒的很难受，只好输止痒水。从2014年9月得病到年底，在河南省人民医院住院已经花了十几万。
白血病！ 脑瘫！ 住院！ 十几万！
这哪一个不是让我们心惊肉跳的字眼？！
我不知道这样艰难的家庭面对这么多苦难，如何度过其中的每一天。
杨强是1995年出生的，据说在他7岁的时候梁红玉夫妇曾经领他去郑州金水区人民医院检查诊断治疗一段，没有效果。又进康复中心，很快他们的钱花完了，只好出来。12岁时，梁红玉夫妇又带他去江苏南京军区总医院，又去过上海明珠医院，都是无功而返。现在他已经20岁了，长得比爸妈还高了，但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说话也不清楚，吃喝拉撒都得人照顾。特别是大小便时，他的妈妈已经抱不动他了，所以他爸杨志国干活也不敢走远。
他们家全部的收入就靠七亩薄田，种田的收入大约是一年一万元。农闲时，杨志国也不能出去打工，只是在家附近逮点黄鳝。梁红玉没有生病时，一家人就这样勉强维持温饱。
2014年春夏之交，梁红玉连续的高烧，在雷胜医疗点输了两个月的水，总是反反复复的发作，后来医疗点让她得转到县医院看。因为杨强的生活一天也离不了人，梁红玉只好给弟妹们打电话，8月19日弟妹们把她弄到了潢川县第二人民医院看，二院检查后叫他们立即去河南省人民医院，只好连夜租车去。梁红玉还有一个女儿，叫杨辉，嫁到了附近的陈楼村，家境也不好，一家六口人都在外面打工。待梁红玉去省人民医院治疗时，杨辉从打工地江苏立即赶往郑州。第一次在省人民医院住了28天，第二次又去28天，到2014年农历年前，她们总共去了四次，花了十几万。梁红玉说在那里，生活费一天就得一百多，他们住不起啊，所以后来就把药带回来输水，但带回来的药又没法报销。
妈妈生病了，杨强常常哭：“我以后咋弄哎？！”
如今杨强20岁了，却连身份证都没有，因为他害怕见生人，见人就这么扭、那么扭，连相也照不成。由于他的大脑控制不了手脚，背他的时候，他的手没法搂住你的脖子，便老往下滑，而且他全身是硬的，或者他的手突然攥住，掰就掰不开。有时候，妈妈走近时，他会突然伸出脚，把妈妈勾倒，他勾住了，也不知道放松。甚至自己的右手压住了左手，也拿不掉，有时眼睛或鼻子痒得没办法，他急得大喊，也没办法自己去挠痒。带他出去治病的那次，因为杨强非常难背，梁红玉的妹夫感叹到：“杨哥和大姐真吃劲啊！”
在2015年年前的那一天，梁红玉说到自己的忧虑：死也不怕，就是担心将来他们都走了，杨强怎么办？！
开始，我轻轻的安慰，但我觉得我那些底气不足的话像是在敷衍或者说是安慰我自己。
杨强怎么办？！这确实是摆在面前的一个沉重的问题。
在忧虑的思考中我渐渐觉得：杨强必须得有人管！
如果有一天他的父母去世了，难道要让杨强活活饿死？！
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于是，我语气稍微坚定一些安慰他们夫妇：“杨强的问题会慢慢解决的”。
想到杨强的问题，我想当地派出所干警应该抽空为他们上门服务一次，首先给杨强办理一个身份证，这是第一步。
看到杨强举止怪异，我开始有些害怕，但是又想他常年呆在轮椅上，活动的范围只能是从巴掌大的小屋里移到屋外，他的世界该是多么的寂寞！我应该向他传递温暖，于是我走近他，试着与他交谈，虽然他表达不清，但他显然理解了我的善意，还对我说了“谢谢！”。
那一晚，从杨强家回到县城，天早已黑透，路过新潢桥时，放眼望去小城里灯火璀璨，繁华而温暖！我心里感叹仅仅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似乎就是两个世界了。
同去的Y老师再三的挽留我喝碗稀饭再回家，我坚决的辞谢了。我心想：若不能为别人做点什么，也不要给人家添任何的麻烦。
三
那以后，杨强家的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里。甚至过新年时也不能全身心的轻松，因为自从我去采访了，就应该为他写出一篇文章来。这是我欠下的一个文债，慢慢的变成了我小小的心病。
听说去年他家的稻子成熟在田里，没人收割，是杨强姐姐的公婆从打工地江苏宜兴赶回来，呆了20多天，帮忙收割了。杨强爸说今年的春耕生产就没有办法。
那么，今年他们到底栽秧了没有呢？
若不栽种，首先吃饭就成问题。
在今年的上半年，我多次想起他们家的问题，也很想去看看，但是用车首先就是个问题，这不是单位派我的采访，我讲出缘由来，也未必被理解。当然，这也不是主要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怕自己专程去，对方会对我寄予期望，可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我的文字真的有用吗？！
我怕自己会令别人失望的。所以，我只能尽自己的努力默默去做，如果有点作用，当然是最好。
2015年7月29日，我专门去了桃林采访考入清华的学生张爱强，因为我想下午去看杨强。
这次相见，我感觉轻松了些许，杨强的表现也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他们家今年春天又栽种了七亩稻，杨强爸自己栽了2亩秧，种了5亩旱稻（直接把稻种撒在田里，产量较低。）
杨强的妈妈梁红玉过年后又去郑州化疗了两次，为了省钱，每次都才住一个星期院，开一大包药水带回来输的。输液用的管子已经攒了半袋子。她说一输水的时候就全身浮肿，身体发胀。而我操心的是这一次次的治疗，钱从哪里来啊?! 据说是从梁红玉的弟弟、妹妹借的，我心想这样的弟妹还真不错！因为这也不是个小数。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感觉气色也好了许多。
今年杨强的叔叔打工走后，把自己家的电视、冰箱都给了杨强家里用，所以杨强的生活也大大改善，每天可以看大电视了。我又去跟杨强交流，看来他真的还记得我。妈妈在一边说杨强的记忆力还好，一般的字没有不认识的。我有点不相信，因为他是一天学没有上过的孩子，再者他的家人也不可能教他认字啊。我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他认出来是：“杨强，你好！”我又写多一些，他认出来是“愿你生活快乐！”我有些惊奇，就写得更多了，他还是准确的认出来是：“我们来看你，我们在关心着你。”我感觉他很聪明，就大大的称赞他，他被我夸得兴奋了，就告诉我他看的这个节目叫“快乐大本营”。“这个节目的主持人我都认识，有何炅、汪涵，对吧？还有个谢娜、吴昕、李维嘉……”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期“快乐大本营”，只是对前几个主持人名字比较熟悉，叫我说我真是说不出，同事笑说：“都说全了。” 杨强的妈妈便说有时候邻居从门口走，喊他：“老lai……”,我正在自言自语这个农民口语中的“老lai”的“lai”，是哪个汉字呢？杨强说：“是依赖的“赖””，我再一次吃惊了。
四
2015年8月初，我开始写下对杨强一家的记忆。因为有个时间有出入，今天上午我便打电话核实，接电话的是杨强的姐姐，她昨天刚刚从打工地回来，因为妈妈还要去郑州化疗。在电话中她同我说了四十多分钟，说到了妈妈梁红玉治病的种种，说这次回来是让她的表妹借的钱；说到在医院看见有的困难家庭就得到了关注，有人给捐款；说到了她的老弟磨人得很，妈妈常常非常悲观，说将来她们死之前，弄点药给她老弟药死，一起死，省来活活饿死可怜…… 甚至也说到了他们家庭这么难，是不是也给爸爸弟弟弄出去在街头乞讨？！
她是讲诉、是倾诉，也似乎有隐隐的埋怨，这使我的心愈加沉重、收紧。我只能向她解释，这些都没有可比性。说到底，是国家层面的社会保障体制没跟上。其次，也是我们老区经济不发达，政府没有足够的财力。当然，解决杨强未来的生存问题，我们应该努力。就我而言，我只能尽我的心。
想起杨辉，她还比我小几岁，摊上这么多的事儿，确实是很难，很辛苦，很委屈！！她压力太大，也承受了太多，所以，不管她的表达方式怎样，我都不要往心里去，我应该尽我的努力。
这条艰难而崎岖的路何时能走到头，谁都不知道。
当我写出我几次的见闻感受，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来思考杨强的疑问：“我怎么办啊 ？！”
（肖小鸭 2015年8月5日 17：31二稿）
杨志国（杨强爸）：15083481912 杨 辉（杨强姐姐）：15603764490
杨志国：6221 8851 5102 2406 687（中国邮政银行卡）
有意者，可以自己联系杨强家人。
如果有人愿意前去看望，也可以联系桃林镇政府办公室
向主任：13903972695
如果需要我台跟踪报道，我台的新闻热线是：318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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